东山中学严映红
无悔的选择
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：
那是20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，在华容县最偏远、最贫穷的桃花山，在桃花山最偏远、最破烂的一所小学，一个刚过完18岁生日的年轻的小老师，被一阵冰凉的雨水淋醒了。原来，这位小老师的窗户没有玻璃，是用两个大木框，钉上塑料薄膜，嵌在窗户上，用来遮风挡雨。这天夜里风太大了，把两个塑料窗格吹落了，雨水从窗户里灌进来，把他床上的被子全淋湿。年轻的小老师拉开电灯，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，他的房间已经全部进了水，学生的作业本被吹得满地都是。更让他心痛的是，他几年积累下来的字画，也都被吹满一地。当画家可是他从小的梦想啊。
面对这一片狼籍，他的心都碎了。学校一共只有五位老师，其他四位都是民办教师，放完学，都回去了，现在学校里就剩下他一个人。站在冰冷的雨水中，他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。但是，这位年轻的小老师很快擦干眼泪，默默地捡起地上学生的作业本，又把那些吹烂的字画收起来，在教室的一角点起一堆火，把学生的作业本一个一个地烘干，因为，明天的第一节课，就是他的数学课。
故事里那个倒霉的小老师，就是20年前的我，那所学校叫跑马小学。当时我刚从师范学校出来，被分在那所破烂不堪的学校，也曾后悔过自己的选择，也曾犹豫彷徨过，也曾想过要选择放弃。但是上班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，彻底地改变了我。
那天，我正在给学生上课，教室的破门“吱哑”一声被推开了。“报告！”随着声音，一个小小的脑袋挤了进来，我一看，不由火冒三丈，那是班上一位调皮的男生——王肖，身上脏稀稀的，脸上还不知什么时候被野草划出了两道口子，一看就知道是旷课到山上摘野果子去了。我大喝一声：“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上课！”孩子乖乖地站到了教室后面。下课了，有学生告诉我，王肖是到山上摘野果子去了，他摘的果子都给了肖老师。我一听，心里不由一格登。肖老师？不是已经去世了吗？上学期，肖老师就是这个班的班主任，但一个早自习后，他在给学生批改作业时，突然倒在了讲台上，就再也没有起来。后来我被分过来接手他的这个班。
放学后，孩子们带我来到一个山坡上，肖老师的坟就在这里。我看见，在肖老师的坟前，摆满了各种野果子，有野柿子、野葡萄、洋桃、桔子……在这些野果子的下面还压着一些字条：肖老师，我们真的好想您；肖老师，愿您在天堂里快乐……都是班上的孩子们写的。眼前的景象又一次让我震惊了，想不到，一位老师竟然在学生的心目中有如些崇高的地位。我想，睡在这黄土下的肖老师，他九泉之下是幸福的，因为，他能拥有这么多孩子最纯洁的爱。
在桃花山，还有一位老师，他叫易文顶。他双腿都残疾了，但是他每天都拄着拐杖走五里多山路，来给孩子们上课，风雨无阻。易老师走路的样子非常特别，他走路时左手拄着拐杖，右手撑着一把椅子。曾有人问他：“你为什么不拄两根拐杖？”他说：“我撑一把椅子，就可以随时随地坐下来，给学生讲解题目。”久而久之，他就形成了一只手拄拐杖，一只手撑椅子走路的习惯。
正是这些前辈们平凡的事迹感染了我、震憾着我，所以，我能在那个风雨之夜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坚守。我在桃花山一共工作了八年，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献给了这块贫瘠的土地。我不后悔，一点儿也不后悔。现在桃花山还有56名学生，还有8位老师仍然坚守在那里。他们是黎亚洲、范爱农、陈岳东、万毕见、陈三清、刘文豪，还有两位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：熊明霞、华睛。
教育是一种公益性的事业，必须得有人不求回报地选择坚守；教育它没有功利，必须得有人默默无闻地选择奉献；教育它是灵魂的事业，必须得有人如春蚕般地吐丝、如蜡烛般地燃烧。这样，教育的香火才会代代相传、兴旺发达。甘于清贫，会让我们的心灵变得平和而宁静，无私地奉献，会让教师的职业神圣而伟大。